白菜

柳暗花明（二十二）

        天光未亮，慕容复枕着萧峰的臂膀，一双琥珀琉璃眼安静地描绘着眼前的面庞，坚毅的嘴唇，挺拔的鼻梁，深邃的眼窝，饱满的额头，像契丹神话里的海东青一样飒爽，长生天一般威严。“不再睡会儿么”低沉有力的声音传进他的耳畔，起伏的胸腔震得他微微发颤。

    

         “一会儿该出太阳了” 慕容复道。萧峰捋着慕容复有些杂乱的头发，柔声道：“还早着呐” 忽地，慕容复坐起身，盯着窗外不明的天光，棉被随着他的动作大把滑下露出雪白与红点交错的肌肤，他笑道：“咱们去看看朝阳吧” 萧峰亦随他起身，弓抱着他：“朝阳？” 

      “是，朝阳，你和我，我们一起” 慕容复伸臂拿起一旁的衣物递给萧峰，自己也利落地穿上。待萧峰穿妥后正见慕容复在绑头发，修长的手指上下翻动，一个利落高挑的马尾便出现了。

      绑好头发地慕容复抬眼看着萧峰仍然披在肩头的头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出声道：“你不会绑头发么？” 说起来萧峰大多时候只披散着头发，虽然是披散着，但他头发燥看着倒也是精神豪气。不过想来好像唯一一次见着萧峰头发上有些别的样式还是他率领燕云十八骑闯少室山的时候了，嗯，也就是发间有几个小辫子的典型辽国发饰了。萧峰一愣，他还真不会在头发上做文章，早年入丐帮时也没有个讲究的，虽然后来做了帮主也是忙于帮内事务，对于自己也不过是打理干净而已，再后来虽然做了辽国的南院大王内务有专人打理，但他向来不喜这些，干脆三天两头地往军营里扎……所以还真不会做什么发型的样式。见萧峰不答，慕容复了然，顺手将耳边垂下的鬓发撩开，略带揶揄地说道：“你这可不是贤妻良母的做派了” 萧峰伸手将他勾入怀中，挑眉道：“那我可要好好学学了” 环着慕容复从窗间跳出，足尖轻点屋檐，往远处行去。

       “你做什么!我自己会走” 慕容复挣扎道。“刚才不是说要贤惠点么，我这哪儿敢让公子出力，不得伺候好了”  萧峰面色不改，但眼中俱是笑意，手臂收得更紧，不让慕容复挣扎开。

      好嘛，这是典型的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慕容公子想道。

     两人来到城外一处山崖上，底下是大片松树林，天光将现，弥漫着浓浓雾气，白茫茫一片，只看得见高高的树冠。崖边有一块大石头，能将崖下松林与天光亮色尽赏。两人依偎着在石上坐下，静待第一缕阳光映射下来。也没过一会儿，朝阳便露出头来，将身边附近的云气雾气一并染成淡淡的炎红色，底下松林顶冠透着丝丝霞光，将落在雾气上的朝阳碎成细影，拉得长长的，然后再埋没到雾里。雾气升腾起来，萧峰将怀里的慕容复紧了紧，贴着他鬓发道：“你瞧见了么，我们一起瞧见了”   朝阳将慕容复的眸子映射成深橘红的颜色，透过淡淡的，今日山间的晨雾，“我们一起瞧见的” 慕容复轻声说道。

       …………

      “慕容公子？萧大哥？你们怎么从外边回来了？” 两人刚踏进门就看见于敏，萧峰正想开口却突然看见坐在不远处的凌云与徐羽二人。“这两位说是来找你们的，一大早就来了” 于敏继续说道，“是你们的朋友么，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去看看惜姐姐和我哥吵得怎么样了” 说完于敏就往二楼走去。峰复二人对视一眼，朝凌云徐羽处走去。

      “萧大哥！好久不见” 徐羽率先站起来，凌云朝两人抱拳道：“好久不见，萧大哥，慕容公子” 自当日萧峰慕容复力挫马匪，以一当百后，徐严深觉此二人非寻常之辈，便令凌云凌风去调查他们的来历。可是奇怪，查来查去只知道他们在吴家小院里暂住的消息来，从何处来，有何目的，有何背景一概不知，奇怪，当真奇怪。然而剿匪成功后需要回西都复命，徐严等人也不多待不了，于是查他二人的事情也就放下了。直到前日，凌风外出办事时在街上看到与萧峰慕容复二人极其相似的背影，回去与凌云顺口一提。此二人武功甚高，虽来历不明不知底细，但该结交的还是要结交。徐严这样说道。于是便出来今日这样的场景来。

      慕容复微微点头，萧峰笑道：“哈哈哈，别来无恙啊两位。哎，怎么不见凌风小兄弟”

     “他么，昨天打翻了书房笔墨，今日一大早就被我爹爹罚去洗马了”  徐羽笑道，目及萧峰，眉间尽是羞涩。提起弟弟凌风就是一阵头痛，好不容易整理好的文册被墨抹污了大半，又要连夜重新赶制一份。思及至此凌云重重地叹出一口气，“萧大哥，你们怎么来西都了”

     “我和慕容闲来无事，四处游玩结识了几个朋友，话聊投机。听说西都乃皇城繁华至极，动了见世面的心思，便一同结伴来看看，果然名不虚传呐……哎，说起来，你们是来办案的么，又出了什么大案子让你们东跑西跑的？”

      “倒不是，这段时间还算太平。我们的监查院便在这西都里，平日里没有重大案件便长驻在此” 凌云解释道。萧峰了然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不知两位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慕容复摊开扇子，鬓发随着扇起的风微微摆动，一双星眸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二人，“衙门公务繁忙，两位还有时间在这里喝茶么”

      “慕容公子误会了，前日凌风外出办事时在街头偶然瞧见两位，但有公务在身只能拖到今日才来拜访”凌云笑道，“还请两位海涵”

      “这些日子还算太平，也不是很忙呐” 徐羽说道，眼神忽地一亮，“你们初来西都想来还没有好好逛逛吧，马上就到花灯节了，我带你们看花灯去”

     “花灯节是流传下来的节日了，那晚必是千灯争艳，万灯齐放，来到西都可是必看花灯节的” 凌云笑道，“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寻常百姓，俱不论身份高低，一并同乐”

     “不……”    “慕容哥哥！”于克响亮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话，慕容复的太阳穴肉眼可见的跳动了两下，蹙眉看着跑过来的人，一旁的徐羽凌云亦打量着来人。

     “慕容哥哥，你瞧”于克蹿到慕容复左侧，将袖子拉上去露出手臂来，圆润紧实的小臂上是两道青紫的掐痕，他语带哭调地说：“你瞧瞧，这是钟惜掐的，不知道发什么疯。我就说了她几句不好看，她就和我吵吵儿，跟没吃药一样” 说着将手举得老高，快要杵到慕容复脸上。还未等他移开萧峰就将他手按了下来，看着那两道力气奇大的掐痕，笑道：“你没事惹钟姑娘作什么”

     “萧大哥，你替我揍死这个胖子！叫他一张嘴乱说”钟惜气哼哼地跑来，狠踢了一脚于克才坐下。“哎呦！慕容哥哥，你瞧她！” 于克大叫。走在后方的于敏大叹一口气，显然已经习惯。

      “不知这几位是？”凌云同徐羽对视一眼，斟酌开口道。“啊，你们是？”于克盯着两人同问道，目及徐羽微微一愣，旋即移开眼，好吧，还是慕容复更甚一筹。

      萧峰大笑两声，道：“瞧我，倒忘了介绍了。这是我和慕容结识的几位朋友，钟惜，于克，于敏”  凌云徐羽冲三人抱拳示意，三人亦回礼，萧峰又道，“这二位是在官府当差的，凌云，徐羽……还有一位同凌云一摸一样的，凌风，今日没来”

      “一摸一样？双胞胎啊”于克好奇道，凌云点点头，“正是”

     “那可不多见啊”于克顺势在慕容复左侧坐下，“哎，你们刚才是在说花灯节么” 坐于慕容复右侧的萧峰眯了眯眼，桌下手攥着慕容复的衣袖，后者忽地心情大好，眉间也不似方才那般紧皱。

     “你们不是想逛花灯节么，正好可以同凌公子和徐小姐一路”慕容复淡色道，“徐姑娘方才也说了愿做向导，是么，徐姑娘”

     “啊，是的，大家一起逛花灯节么”见慕容复提起自己，徐羽笑答道。

      “什么叫你们，分明是我们一起好不好，慕容公子，你和萧大哥可要一起去，不然谁还拉得住这个死胖子，谁知道他又要做什么妖” 钟惜嘟嚷着。

      “大家一起去吧，花灯节一年才一度呐，可不要错过了”徐羽亦笑道

      “走嘛，慕容公子”钟惜跑过来晃着慕容复的臂膀，于克见状不服，便要绕到萧峰一旁去拉他令一臂，萧峰神色自然地将他挡了回去，道：“你若是再‘哥哥’‘哥哥’地叫只怕他更不会去”

     “是这样么，慕容哥哥”于克故作捧心状。慕容复嘴角勾起一丝笑，“你听他的么”

      于克转转眼珠，笑道：“哎呀，我就说嘛，慕容哥哥肯定不会这样绝情的，咱们一起去，一起去”钟惜重重地‘哼'一声，“小人得志”

      慕容复见状拿扇子拍拍她仍抓着自己衣袖的手，道：“你们两个，打打闹闹的不像个大人” 钟惜别过头去，又同于克斗起嘴来。见状萧峰笑道：“好了，咱们就去看花灯去”

      “这可好，我可要带你们好好逛逛，逛他个不眠不休” 徐羽笑道，与王语嫣有八分相像的面容透出肉眼可见的喜悦来。

     “好啊，那便全仰仗徐小姐了”萧峰笑道。

     “萧大哥，客气了”